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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晓:千载难逢(04.5)外篇-我眼中的前辈

*小星辰视角,一发完

*大家莫方,真的还有下章的

*有剧情伏笔,大家猜猜后续,下好离手



 

 

外篇:我眼中的前辈(全)

 

第一次见到前辈是在满月的白雪观外。

 

前辈不是别人,就是子琛,却是活了千年的子琛。

 

这个概念并不难理解,毕竟求仙问道是没有尽头的,寿命能延长几何尚未可知。可前辈……却说他是从未来来的,我们则是他的过去……怎么回事?我们的当下并不是过去啊?对我而言,现在就是现在,一时之间真是不能参透。

 

前辈在月下抱住我的时候,既慎重小心、又凄切不已,就好似……他抱住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碰就散的虚幻之物,想收紧手臂又不敢,深怕我下一刻就会消失。虽说他面不改色,除了衣服和头发,跟平时的子琛没有两样,但我就是知道,他牢牢没有转开的眼神,是既欣喜若狂,却又悲哀凄楚。

 

我很想跟他说,子琛,别难过,我就在这里。

 

究竟发生了什么,让你变成这样?

 

 

前辈跟子琛是非常不同的。只消相遇的那一眼,我就了然于心了。

 

子琛外柔内刚,脸上波澜不惊,性子却有点倔,可是我不在意,但旁人在意的话,就常常与他起争执。前辈本质上跟子琛相似,却十分沉凝稳重,且观察入微,任何细节他都铭记在心,只是表面不显露出来。

 

前辈喜欢发呆,不写字或比手势交流的时候,他能坐得笔直,眼神直勾勾地发呆,这个模样……也许是我多想了,似乎只有前辈看着我的时候才会出现。

 

子琛说,前辈待在白雪观的那三天,他从来没有一次下棋赢过前辈,有时前辈为了延长棋局,还不动声色地放水,为此子琛生了闷气,前辈自然是看出来了,因为子琛看到前辈嘴角抽动,许是笑了。前辈不能出房间,他们就在房中小小的比试功夫,前辈知道他会生气,就不留手,结果也总是子琛先被扼住脖子,他无奈地说他的脖子都快长茧了。

 

那天前辈要被蓝宗主带走时,我知道他是将错就错,却还是忍不住向蓝宗主请求留下他。只因当时我看到了他的表情,有点不舍。

 

他被一群动起手来根本制不住他的门生粗鲁地五花大绑,自己还顺从地蹲下来,头低着,满脸写着无可眷恋,眼中隐隐有绝尘赴死之意。

 

还好,我终是把他留下来了。他很开心,虽然还是面无表情。

 

我其实挺想抱抱他,想安慰他一切都好。呃,不过怕子琛吃醋了,还是作罢。

 

后来前辈就从万丈光芒包围中消失,一掌把我推得好远,我就在想,那光芒是不是有古怪?前辈是不是怕我受伤?我拾起满满一桌写满笔墨的纸张,按照前辈的嘱咐烧了,只留下了那张笔画仓促、尚未写完的再见二字。

 

 

经过薛洋意图屠观一事,我与子琛半退隐下来,帮着他打理没了观主的白雪观,怕薛洋报复,所以我们起居饮食都非常小心,也无时无刻不戒备着,偶尔想想前辈现在是不是过得好,是不是回到该去的地方了。那时的相遇好像梦一样,却令人难忘。

 

几年过去,白雪观内务稳定下来,又听说兰陵金家大张旗鼓地肃清薛洋了,我跟子琛才开始过着四处夜猎的日子,本是漫无目的,谁知居然偶遇了重伤的薛洋。

 

因着是我先靠近伤者,薛洋蓬头垢面,认不清面庞,岂知他竟然举剑便刺,子琛推开了我,自己被剑刃划破了手臂。

 

薛洋趁隙捉了阿箐挟持,前辈忽然出现,挡下薛洋被逼急了的一剑。时隔数年,前辈居然又回来了。

 

前辈遭薛洋操控来攻击我们,他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,我们不想丢下他,谁知居然又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,传说中恶名昭彰的温宁竟来了。

 

不但来了,还帮助了我们,我从没想到温宁是这样性格的人,就像一个门派里腼腆的小师弟,跟人说话还不敢看眼睛。

 

我们兵分二路,马不停蹄地亲访金蓝二家前来帮忙,温宁则留在义城找寻前辈的下落。

 

「别担心。」子琛握我的手,温暖的体温熨帖着掌心。「温宁会找到他的。」

 

找到前辈时,他的表情还是冷冷清清,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在他眼底好像有什么死了很久的东西,瞬间活过来了,亮得惊人。

 

我们回到白雪观中送前辈一程,温宁也在,为了能顺利进观,让两位故人变装易容,幸好他们就算足不出户也无妨,温宁很多时候可以看出前辈的意思,沟通上顺畅许多。

 

两位子琛对弈的时候,前辈双手打开比了个十,温宁道:「道长说他让十子。」

 

子琛:「……」

 

后来换我下,我竟然赢了。

 

子琛:「你留情了!」后拂袖要走。

 

温宁把他捉住,把前辈想说的话说完:『分明是你不要我让。』

 

实力差距太大,怎么玩都像猫捉老鼠,只是被耍着玩而已,虽然承前辈容情但我很是乐在其中,子琛却不能忍受。

 

子琛:「我与星尘对弈,向来赢多输少。」他瞥我一眼:「你莫不是也在让吧?」

 

我笑道:「怎么可能,公平竞争才能得趣,子琛你想太多了。」

 

前辈下棋的速度很快,子琛也很快,可是跟前辈对弈,他的思索时间明显多了很多。我问前辈是不是千年间经常和人下棋,他却道没有,只是他太了解子琛的棋路罢了。

 

我噗哧一笑,怎么就忘了他们本是同一人呢?

 

 

前辈临走前,写好两封书信,让我们等他离去后再看。

 

薛洋是因,凶尸是果,薛洋死了,未来再不会有凶尸宋岚。如此前辈又会去向何方呢?既不是死亡,也非魂飞魄散,是完全的消逝,如同风过无痕,再也不会存在了吗?

 

想到这里,我不禁悲从中来。

 

凶尸应该是很难做出表情的,可他看我的眼神,却温柔如水,从他冰冷的指尖,潺潺流入我的心中扎根,再难忘怀。

 

前辈勾起我的唇角,我哭着笑了。那一瞬间,我彷佛同他领略了千年的沧桑。

 

他安详地闭上眼,苍白的手险些摔着,我欲捧住他,却再也摸不到他一丝一毫,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,我呜咽缩成了一团,泣不成声。

 

温宁说,他还要回到未来,再次搭时空仪改变过去。

 

我问为什么,他说道长给了他勇气,如果可以,他想要再在有道长的未来与他见面,而不想再以凶尸这样的身份与他相遇。

 

「我想做到至少能入轮回……再和姊姊做一世姊弟。」

 

又过了几年,夷陵老祖被献舍回归后,鬼将军的名号没有再与他一同回归,我想,许是温宁成功了吧?纵然仍有代替温宁存在的凶尸,可世上却再无鬼将军温宁,也无凶尸宋岚负霜华拂雪了。

 

前辈给子琛的信都是要他照顾我的嘱托,还有语重心长的劝戒,都是要他性子莫太要强,才不会事后后悔。子琛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,只是事隔多年,他确实也渐渐变得更成熟稳重,开始有了前辈的样子。

 

我这才知道,原来前辈跟子琛在一起时,样样都要把他比下去,甚至有时候刻意地欺负他,都是希望挫其锐气,告诉他刚过易折的道理,因为有时候折了,就回不来了。

 

至于给我的信,则反过来,让我多担待子琛。

 

寥寥数语,字字恳切。

 

我与子琛,能有现在的平和美满,都是前辈的牺牲得来的,他却都要灰飞烟灭了,还这么担心我们。

 

我们将前辈初次到来的那日设为纪念日,彼时读他留书,在月明星稀的白雪观下,举殇酹地,祭奠一个再不复存在的人。

 

埋首在缟白书纸里的子琛读了一读,微微蹙眉,我道:「怎么了?」

 

「有些古怪。」子琛按着额角,眉头间的竖纹渐深,「我自从拿到此信,脑中就一直浮现从未见过的景象。」

 

「我看看……」我灵力凝在指尖,抚过书信片刻,心头一紧,「前辈的一缕残魂,似乎无意间凝注在信纸里了。」

 

「怎会如此?」

 

「据说执念过深,人的生魂会不由自主地剥离身体,附到重要的物事甚至是人身上……兴许是他还是放不下我们吧?否则,灵魂被封于尸身中的凶尸,怎么能办得到此事……」

 

子琛疼得双眼绽出泪花,可怜兮兮却又拚命挺直身体,倔强地看着我,我把他搂入怀中,手在他背心轻拍。「前辈不是说了让你别逞强吗?」

 

他身子蓦然一僵,「前辈的魂魄似乎……融进我体内了……」

 

我愕然,从没听说过剥离的魂魄能和相异的人魂合而为一的呀?不对,这世上本就没有两缕一模一样的魂魄,若是有,恐怕就能打破规则,融为一体了……

 

在我震惊的时候,子琛昏倒了。

 

 

阿箐被子琛带入白雪观中收养,自从得知她双眼未盲,我们就决定破格收她正式入门学艺,每天严格的戒律让她苦不堪言。子琛晕倒了,她乐得放下课业来照顾,可也好几天了,都还不见他醒来,只能苦闷地来敲我的房门,问我宋道长什么时候醒来。

 

「就快了,阿箐别急。」我阖上案上的书本。

 

「晓星尘道长,你每天都是这么说的!」阿箐嘟嘴不服。

 

实际上,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,只能当他睡了一个很长的觉,来自欺欺人。如果他再也不会醒来……那么,我……我……

 

「道长,你知不知道,阿箐以前也这么睡过的?」

 

「妳说什么?」

 

「就在你给我那个小香囊之后呀!」阿箐坐上我床沿,两条腿不停地蹬。「我一直不敢告诉你,因为你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。可是阿箐老是粗手粗脚,有一次不小心弄掉了,小香囊袋口也松了,可是、可是!我发誓我有赶紧捡起来,里面也没东西掉出来,我觉得奇怪,打开一看,居然是空的。」

 

「然后我就和宋道长一样睡着了,睡了好几天,可是因为我是观里唯一的女孩子,大家都不敢来叫我,也没让你们知道,后来我自己醒来,是被吓醒的。」

 

我有些愕然,莫非阿箐的残魂也融入她的本魂之中了?

 

「睡的那几天,分明是清醒的,可是不停作梦,做着好可怕的梦,虽然是梦,却很真实,好像真的发生一样。」阿箐突然抱紧自己,颤抖不已,「我还梦到宋道长和晓道长你都……被那薛洋……」

 

我感觉到脸上的热血全都倏然地退去。

 

「我知道了。」我站起来,觉得有点头晕目眩,强忍着不适去摩娑几欲流泪的阿箐发顶,「子琛跟妳一样,也会醒来的,别担心。」

 

以阿箐的聪慧,再加上她看过凶尸前辈,说不定猜到了什么,可我却也不能真的告诉她,这些都是为什么。

 

又过去几日,子琛终于醒来,我正好在给他擦脸。他睁开眼睛,眼底是彷佛不曾睡去的清明,他忽然一捉我手腕子,把我拉倒在床上。

 

他低哑道:「星尘。」

 

「……子琛,你醒了。」

 

我看着他的脸,也许是错觉,子琛的神色似乎与那时的前辈重合了,沉稳、宁静,古井无波的眼中倒映着斑驳的伤疤。

 

我小心翼翼道:「子琛,你、你梦到了前辈的记忆……是吗?」

 

他瞇了瞇眼,搂我入怀。「星尘,如果可以,你莫再碰那锁灵囊了。」

 

「为何……?」

 

「这其中的过去,实在太凄苦了。」

 

我懂他的意思,即使曾听前辈说起,也只是听说,不可能记得,更不可能感同身受。若让残魂融入自己,势必要尝一回比共情更真实的过去,如此,就跟亲身经历相差无几了。

 

「但我也明白,如今你已知道魂魄里满载了被改变的过去,更不可能听我的话,将它弃了,是吧?」

 

「子琛……我……」

 

我确实是有心思一探那抹残魂的遗留,就算不探,也断不会弃了如此贵重的东西。

 

「前辈,也就是千年后的我,要是知道魂魄承载了这些记忆,肯定不会亲手交给你的。」子琛一下一下摸我的头发,轻轻柔柔,有些痒,我听着他的话,心却揪成一团。「我想保护你,不想你难过。」

 

「前辈是你,你就是前辈。」我与他靠得很近,鼻尖几乎相抵,「这抹残魂是我,即便我没有经历过,祂也是我。」

 

我摸摸他好看的脸,手伸到怀中,拿出了锁灵囊。

 

「子琛,我说过了吧?晓星尘,并不是三岁小娃儿。」

 

子琛叹了口气。

 

阿箐说得对,这些过往,恍若一场噩梦。

 

我到底没有真正亲身经历过,却只能庆幸,幸好我没有经历过。是前辈伤痕累累的羽翼、千年的守候与牺牲,化成了坚不可摧的盾,保护了我们。

 

子琛接下观主之位,我与他结为道侣,共同守护白雪观。阿箐做为唯一的女冠,很是活跃,我与子琛都悉心栽培她,让她不再是那个脆弱任人欺负的小女孩。

 

一切都已圆满。

 

前辈想必也透过子琛的眼睛,看到了这一切罢。

 

数九寒冬之时,苍穹霜降。我捧着初雪,念了一声傲雪凌霜。

 

雪花在手心很快就融化了,子琛握起我的手,连同那片雪花。

 

子琛如今已很会说话,「再高傲,再冰冷,都抵不过星尘你一双温暖的手,傲雪凌霜都要化为掌中温柔。」

 

我笑了一声,他许是又从前辈的灵魂中想起什么,学起人家舞文弄墨了罢。

 

子琛也笑了,漫天风雪银白烂漫,都比不过这一笑,反倒成了陪衬。

 

「若他能说话,肯定跟你一样。」

 

子琛装作不解,「一样什么?」

 

「道貌岸然,油嘴滑舌。」

 

子琛转身哼了一声,我赶紧抱住他的腰,死死不撒手,他微微挣扎,耳尖尖却一点一点地红了。

 

「都不知道前辈虽然不能说话,心里却想得那样多。」我叹道。

 

「我能理解。」子琛似乎是缓过来了,转身拉起我的手,抬起放到他的肩上,「千年孤寂,又身有残缺,说话的对象,便只有自己了罢。」

 

「嗯。」我点头,「但是现在他不孤单了,你也不孤单了。」

 

我看着子琛清俊的面庞,伸手揉他微红的耳尖。

 

我眼中的前辈,在我们心中,在子琛心中,用最温暖的方式,永生不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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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10-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