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弓

 

六、

 

 

“洛冰河”被心魔侵袭，发疯眼看将被压制之际，洛冰河眼睛一闭，当即倒下，入梦去了，沈清秋则因为失血半跪在地，还没来得及抱起洛冰河，那“洛冰河”身形一动，便掠到了他跟前。

只见“洛冰河”手腕微动，就掐住了沈清秋的颈脖，这一抓用了十足十的力道，若非沈清秋反应迅速，举起手腕炸出暴击，他的脖子估计就断了，被那一抓擦过的皮肤爬出恐怖的瘀痕，沈清秋拍出一掌，他本以为作用不大，谁知“洛冰河”冷不防往后栽倒，随洛冰河也进入了梦乡。

 

他的乌黑长发在空中化作弧状，落地之时狠狠甩在俊美的面上，高大的身躯如同断线木偶，姿势古怪而狼狈，也许是因为这张脸，沈清秋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疼。

 

他拖着虚弱且还在出血的身子将两个人都一点一点扯到床上，俩接近一米九的汉子重量累得他气喘如牛，却是甘之如饴。

 

要有相机的话，他真想把这俩熟睡的美男子摆各种POSE拍上一整天。

等等，停下，为什么他会这么想？不科学！他弯给了洛冰河并不代表他以后（？）都该是弯的吧！

 

他等呀等着，明知“洛冰河”神智紊乱，不可能斗得过洛冰河入梦，却仍是为自己的爱徒担惊受怕，唯恐先醒来的是那“洛冰河”。

 

洛冰河不负所望率先苏醒，之后，便是到了现在。

洛冰河抱着他一路御剑，幽幽道：「师尊还是对他太好了。」

一股浓浓的醋缸味儿！沈清秋眼皮抽了抽，只好继续装作没醒来。

 

以这种姿势回了苍穹山派，自然也引起一番轩然大波。

柳清歌该事先解释过了才对，众人对有两个沈清秋并不惊讶，反而是看到了洛冰河依旧恨得牙痒痒，若不是他抱着沈清秋，全派大约就暴起揍人了，这都叫什么事儿？他只好再继续装睡。

 

好容易才抵达千草峰，却没想到“沈清秋”竟已奄奄一息，堕入梦境，不曾醒觉。

「我和木师弟、掌门师兄轮流为他输入真气暂时弥补伤处，可伤在要害，怕是药石罔效。」柳清歌无视洛冰河，径自向“昏迷中”的沈清秋道。

 

事态如此严重，若“沈清秋”死了，沈清秋也别想独活，洛冰河颤抖起来，抱着沈清秋就冲到床榻前，只见“沈清秋”双目微闭，嘴角一抹尖锐的笑，却是半醒着的。

 

洛冰河心中微动：「师尊！」

 

“木清芳”却说：「他并非完全清醒，似乎被魇得厉害，加上伤及心脏，恐怕……」

 

洛冰河搂紧怀中人，眼睛却是瞅着另一个，道：「木……师叔，师尊……真的无法可救了么？」

 

“木清芳”眼神一滞，头摇了半下，洛冰河见好坏俱是没有个定数，心里更急了，上前要去捉他（毕竟他已有掳走眼前这位医仙的前例），柳清歌就从中插入，神色警惕。

 

「你说不出口，我来告诉他。」柳清歌握着剑柄，转向洛冰河，「药石虽已罔效，却有一法可试。」

洛冰河耐心道：「洗耳恭听。」

「此法需要修道有成之人以自身真气填补伤处，并将自身修为全数灌入伤者体内，以真气流转辅助心脏推动血液运行，如此方可得救。只是……」

他尚未说完，洛冰河便抢道：「只是施术之人将散去全身修为，重者死去，轻者残废。我说得不错？」

柳清歌不答，瞥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“沈清秋”，「他心性高傲，不会愿意的。」后像是不愿再待，拂袖而去。

临走之前，他听到洛冰河对着”木清芳”说：「我能一试。」

 

“岳清源＂与柳清歌擦身而过，踏入医舍，向到来的众人作揖。

 

「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这柳师弟说过了，洛……洛师侄就先将你们那儿的清秋师弟安置在此吧。」岳清源欲言又止，清逸的脸上疲色微现。

 

千草峰医舍本是让病患暂时入住观察的一座厅堂，如今为了他人区隔，“沈清秋”的床隔了面屏风，闻言，”木清芳”只好将屏风再往外移了些，一次性罩住两张床。

 

岳清源似乎欲言又止，”木清芳”识相的寻个理由出去了，留下洛冰河和岳清源。

洛冰河并非看不出他有话要说，却是心中焦急，不能顾及，只是用手紧紧握住了“昏迷”着的沈清秋，替他掖上被子。

岳清源瞅着他们交握的手，欲言又止的话又更加说不出口了。

 

他只是叹气。

「你可知道这个世界的“洛冰河”对清秋做的事情？」

「略知一二。」

「那你该知道他绝不会同意让你救他的。」

「可是……若我不救这一边的“师尊”，我的师尊，我的师尊他……」洛冰河俊俏的脸蛋微白，又看了一眼神情异常陷入睡眠的“沈清秋”，脸上的血色更是尽数退去。

「更何况，你在仙道上的修为并未达到金丹之境界。你在离开我派之后，便不再钻研于修仙之道了吧？」

「掌门师伯不妨直说。」

 

「或许，这条命……」“岳清源”稳重温和的面上，鲜有的流转了复杂的情绪，像是看到了希望又是绝望，像是愧疚又像是无悔。「是该由我来还。」

说罢坐到了床上，托起软绵绵的“沈清秋”，双掌齐出印在了他的背上。

竟是开始渡起了真气。

真气与灵气不同，它是修道者生命的本源，纯粹而蓬勃，虽然流失部分尚可恢复，可要是全数干涸，那不死也是残废了。

 

一道长影呼啸而过，将方才上了床榻的”岳清源”与“沈清秋”分了开来，岳清源身形一斜，却很快接住了往后软倒的“沈清秋” ，修雅撞到了墙壁，发出清脆响声，摔在岳清源盘起的腿边。

「掌门师兄且慢。」

一直默默装死的沈清秋，正从床上起身。

「沈九也万万不会想见你为他而死的。」他道。

不管是过去、现在、未来，甚至是平行世界。

每一次，岳清源都愿意为他牺牲，而每一次，沈清秋也都未曾愿意令他牺牲。

 

他将“沈清秋”平放躺好，回身下床，不发一语。

他当然知道，以这种方式延续“沈清秋”的性命，就算令他活了下来，他也不会好过，他们都不会好过。

他当然知道……

 

岳清源墨黑玄端的身影背后，倏然一抹雪白剑光亮起。

锵锵两声，剑身调转，灵光粼粼，刺眼非常。

 

 

待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