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弓

praymoon
我願隨你落地成埃
即便死亡埋在等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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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道长:不离

*依旧私设

*原作向

*不疏续

*建议观看顺序:晓梦=>不疏=>不离=>外篇相守=>外篇相依(未发)

*****



是血滴落的声音。

滴滴答答、滴滴答答,在眼下,在心上,潺潺而流。

他化作弱小的一团,彷佛再也无法忍受,呜咽地道:饶了我吧。

抱持着济世之愿,拜别师门下山,与自己至亲者生生别离,一心只为救死扶伤、降妖伏魔,最终却又得到了什么?变成了什么?

明知这一切并非他赠眼还友能偿得清的,他也毅然决然地忍下了椎心之痛,咬牙挨过施术,再度下山,执霜华,踽踽行。

身有残疾是再无法实现他那宏大的志愿了--与挚友共创一个轻血缘、重志合的门派,但他仍不甘心,裹好眼伤,挺剑游历于各处,做自己能做之事。

这念想,也随着剜去的目,寄托在了挚友身上。

可是,世事岂能尽如人意?

他输了,输得彻彻底底,再也抬不起头。而他唯一的念想、最好的挚友,被炼成了凶尸,他所有的希冀,全都碎成了千万段--一如师尊二度送他下山前,那块坠落的木盘;一如他绝望之际,将自己分崩离析。

他一无所有,再也拿不动剑。

而后十余载,他便虚弱地困在囹圄,没有自我,无尽地沉睡,陪伴他的只有无边的长夜。

连他自己也不能意识到的漫漫长夜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开始能感受到周遭人的气息,兴许是不再浸淫于满满的恶意与杀气之中了,他碎散的残魂,开始有了一缕意念。

于是,他开始可以思考自己是谁,为何有人总将他郑重地拢于心上。

直到那人为他寻来聚魂法器,又走遍天下,搜集灵气,予他实质上感觉不到的温暖。有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,他甚至不知此人何方神圣,可他的气息是那样柔韧、坚忍,那样一心一意,令他不知不觉地想要依偎。

这个人好像永远都会在,而只要他还在这里,他的心间彷佛就缀上一点温暖的星光,熨帖着再也不让他受冻,他亦用残缺的魂魄牢牢团住这黑夜中唯一的光芒,就好似抱紧了广漠大海里的一根浮木。

聚魂之器慢悠悠地轮转,将他散落各处的碎片一一捡拾,而他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,才终于随着魂魄归来,一点一点地想起。

子琛,是你吗?

是你在吗?

终于,他窥见了一片苍白的下颔、窥见了天地河山。

 

 

 

 

《不离》

 

 

 

 

「子琛!」

一声叫唤划破宁静的夜。

他不甚舒爽的自梦中醒来,屋里漆黑一片,烛火将熄未熄,忽明忽灭,脑袋昏昏沉沉地令他难以动作,一股潮气从半掩的窗棂传来。

要下雨了么?他疑惑着。

晕黄的烛光忽地亮了一会儿,他发现自己还维持着苏醒的姿势,一只手伸得老高彷佛要捉住什么。

他苦笑了下,今天子琛不在。他弯身起床,准备去找新的灯烛,却在立起身的瞬间浑身一轻,整个人似是用力过猛,居然还蹦了一下。

他复生不久后,顾不得身子还未适应脆弱的魂魄,便着紧的满天下找宋岚,现在偶尔还是会有手脚不听使唤的状况,抱山散人曾言这些不适应会随着身心重归入道后渐渐好转,故他也不甚在意,只是这情形被宋岚发现后,他便开始禁止他跟着夜猎了。

他小口地叹气,呼出气息的同时也摇着头笑了。

窗外的潮气愈来愈重,他不知不觉就被这股湿冷的气息勾出了客栈外,兴许是浊气太重,他眼神甚是迷茫,脚步也有些虚浮,整个人轻飘飘的。

甫一上路,大雨却开始下了,夹杂着彷若铁石摩擦的声响,渐渐地由小至大,发出轰隆隆的雷鸣。

他本能地朝着灵气最盛之处前进,豆大的雨珠毫不客气地倾泻而下,他却恍若未觉,雪白的衣袍在漆黑的雨夜里散发着如冷星的光晕。

随着灵流的方向,晓星尘也找到了这场雨的来源,那是一只皂中带绿的蛟,立起来已有一丈高,吐着猩红的舌信,正张牙舞爪的与面前一人厮杀。

那人面容俊逸,眉宇间略带郁气,一袭玄色道袍覆住修长身躯,正行云流水地转动剑身,与黑蛟周旋,两造就如一双黑风,打得锐啸不绝。

晓星尘将视线一定,本还好整以暇地想找机会助拳,但一看之下,反倒心神紊乱,一身黑袍的宋子琛胸前竟破了一大口子,灵气造的血淌了出来,染得那方黑色更加深得发亮。

他知道此时贸然上前也只是添乱,方才走得匆忙又未带佩剑,只好捏着咒,打出一道冰符,黑蛟猝不及防,一条尾巴被冻结了泰半,却仍屹立不倒,伸出的爪子改扑向这边。

晓星尘正欲闪躲,哪知此时却又动弹不得,宋岚顾不上角度刁钻,迅速刚猛的一剑刺下,直接削掉了妖蛟的一对爪子,登时鲜血狂喷,粗长的蛇身滚倒在地。

拂雪剑尖染赤,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殆尽,那声音有些惊魂未定:「星尘,你为何在此?」

晓星尘眨了眨明亮的眼,似乎正在思考措辞,宋岚又急道:「快回去。」

看他说得不容余地,晓星尘不服:「我为何不能在此?」

「这只蛟已经妖化,不好对付,你且回去歇歇。」

说着便挡在晓星尘面前,将他护到身后,地上还在打滚挣扎的妖蛟把地面拍得开裂,宋岚不会趁人之危,只得等牠自己爬起来。

「子琛,你受伤了。」晓星尘担忧道,「我来助你。」

宋子琛背对他,神色有些奇怪,「你如何助我?」

他好气又好笑,「我是忘带霜华了,可捏几个诀总还是能行。子琛,你的语气却好似我是来添乱的?」

宋岚的声音却带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,却转瞬即逝,「星尘,你且听话,先回去吧。」

「可我……」他才刚要抗议,宋岚却迅速地转过身来,双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一搡,捏着剑诀飞快比划咒文道:「还魂。」

他忽觉身子一重,彷佛有股吸力将他五脏六腑吸得搅成一团,他便觉从高处落下,惶恐不已,而后被那股力量粗暴摔翻在地,却没有预期来的疼痛,而是轻飘飘栽在了绵软的被窝里。

他猛然惊醒,自己竟已回到了客栈的卧房中,浑身上下像被巨石辗过,连一根手指都提不起来。

他虚弱地睁开眼,霜华仍好端端地躺在木桌之上,映着微弱的烛光,闪耀着比其更明的色泽,青铜色镂空的花纹被摇曳的灯火镀上一层暖意。

犹记得宋岚搡他的时候,说的最后一句话,「等我回来。」

悬着的一颗心悄然落地,他勾起唇角,听话的歇下了。

 

 

 

 

他做了一场关于过去的梦,是那样美好令人心醉。少年的他怀抱着满心的希望,立志济世扶弱,却不想一次次的梦碎。

恍若隔世。

可他死过一次,这隔世已不再是恍若,而是属实。

近来总是频频造着乘载过去回忆的梦,令他想起了更多巨细靡遗之事,只是这回,他总算意识到自己在作梦,却醒不过来。

『……子琛……宋道长……宋道长……是你吗……』

『你一无事成,一败涂地,你咎由自取,你自找的!』

子琛,你在哪里?你在哪里?快些回来罢,快些让我醒来。

子琛,你不让我帮你便罢,但我宁可在一旁束手无策,也不想走了。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便什么都好,怎么也再不想一个人踽踽独行。

那日去寻你,我想说的是……我想说的是……

「可我想你了。」

他总算睁开眼睛,眉间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着皮肤,一股暖流自其中蔓延,他的周身没有一丝曾在雨中飘摇的冰冷,而是被温暖的气息包围。

「星尘。」一把悦耳而低沉的嗓音响在耳侧,令他有些发痒。

虽造了噩梦似的,他醒来却十分平静,没有一丝被魇住的仓皇,一只微凉却不刺骨的手覆上了他被子里的手,那手稍稍粗糙,却令他心安。

「子琛,你可算回来了。」他微微一笑。宋子琛焦急的神色一缓,回道:「先前就曾与你约定了,我总会在来处等你。」

晓星尘清澈的眸略略一转,调侃道:「却不知是谁等谁。」

宋岚俊美的面容闪过一丝赧色,仙法温养的眸色清浅似银,其中隐隐漫开了不易察觉的惶然。两人重逢后,晓星尘很少见过他有这般忧色,心底生出些许不妙,开始为自己的调侃感到不妥。

宋子琛很小心地道:「星尘……你已昏迷了数月之久,可是不记得了?」

这下却换晓星尘手足无措起来,慌的不是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,反倒是愧于平白让人等了这许多日子,自己却出言揶揄,实在大大不妥。

「子琛,对不起……我……」

棉被之下那只手紧了紧,「无妨,我已为你寻来这镇魂玉,佐以仙法修炼之,假以时日你的魂魄便能稳固。」

他想起那阵大雨与黑蛟,「莫非……那日,我是离魂了么?」

若非离了魂,宋岚不会那样紧张。

宋岚盯着他,近乎透明的银瞳一派安然,一面将灵力送入那块按在晓星尘额上的镇魂玉,却答非所问,「星尘,你方才说想谁?」

「啊?」他随即会意过来,雪白秀致的面庞染上嫣红,「我、我……」

宋岚见状,将镇魂玉安放他额上,示意他别动,又起身去取霜华,塞到他怀中,「你时不时喊你师尊,可是梦见她了?」

晓星尘怔怔抱着霜华,呆了半晌。他的确是梦到抱山散人了,可那些过去却犹如镜花水月般,碰不见、摸不着了,如今也只能空想。

「这镇魂玉便是抱山仙师让我去取的。」

「子琛,你可是又回去寻我师尊了……」

「是。你若是想她,可随时回去。」宋岚温声道。

晓星尘握紧了霜华,「可我……可我怎么能坏了规矩?我出山这么久以来,还这样三番两次叨扰师尊清修,已十分不妥……」

「你已非她门下中人,又何须在意她门下规矩?再者……」平日里总面色淡然的宋岚居然一笑,登时如春风拂过,「我听闻你过去在她门下并不安分。」

「我……」晓星尘激动得要起身,被宋岚稳稳按了回去。他在素被包裹下有些难为情道:「那是小时候不懂事。」

「在她面前,你兴许永远是个孩子。」宋岚捡起方才自晓星尘头上滑落的镇魂玉,又道:「左右她不曾离开,你自当可以回去。我们叨扰了许多次……她却没有一回动怒。我想,既未拒绝,便是默许;既不排斥,必然是想要助你安好。」

宋岚按住那颗镇魂玉,继续输送灵力,灵流透过镇魂玉的效力蔓延过来,他便觉得身子不再那般沉重了。

外头已然放晴,清响着蛙鸣虫声,屋内的灯火不再如风中残烛,稳定地照明着。

「我们当真是受了师尊许多恩惠呢……」晓星尘喃喃道。

 

 

 

 

陆续休养了几天,晓星尘已觉身子养妥,想搬离客栈,这意见却被宋岚驳回,就怕他又意外离魂,只准他待在房中,有需求喊小二便可,生生把他圈养似的。

他昏迷的个把月里,一直是宋岚支付房钱,非但要照顾他,又在外奔波赚取盘缠,还得遍寻那块珍贵的镇魂玉,一思及此,晓星尘就愧疚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

如今他醒了,每日却仍只能待在房中,盼人归来,当真是心焦如焚,也枯燥至极,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,就好似又回到昔年待在深山中不问世事的时候。

他想要的是一展长才,想要的是并肩在宋岚身侧,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,孤孤单单蜷曲成一团的自己。

兴许是感受到他的渴望了,这日他起早,一觉醒来,便觉有人在他身侧,轻柔的抚他的发,唤道,星尘。

一如他昏迷多日醒来的时候。

宋岚把镇魂玉串了个链子,轻柔的给他带在胸前,那块玉通体墨黑,乌溜圆滚,然而揽光一照,却见当中通透着金色的星光,似漫天星辰。

宋岚自打恢复肉身,又经师尊帮助修成尸仙后,体温不再冰冷,温度却仍比常人较低,微凉的指尖轻触颈后,为他扣上链子,又伸手把他胸前的玉石摆正,事毕,宋岚满意地微勾嘴角,转身到桌前忙活,晓星尘这才闻见一阵药香,早已蔓延满室。

见他在桌前布药的背影,晓星尘看着就平白生了孤寂感,忽然低声道:「对不起。」

宋岚回过身来,颀长的身子依旧挺直如松,脸上有些困惑,「为何道歉?」

晓星尘起身,乌黑的发丝滑过白皙的颈项,「……所有的事情,对不起。」

宋岚凝视着他那对温和墨黑的瞳仁,轻声道:「错不在你。」又长吁一气,「我也对不起。」

晓星尘最听不得这三个字,更听不得是宋岚说出口,「我……你别说了,子琛,你不需要和我道歉。」

宋岚放下药碗,款款走来,坐上床沿,将人搂入怀里,「你我都没有错……我们亦什么都不欠对方。从今以后,不分彼此。」

本意是不必计较,却不知这话说出口是何等暧昧,晓星尘在他怀中偎着,血气直冲面上,「子琛……」修长的手臂亦伸出被角圈住子琛,却觉那背脊一僵,他轻抚了片刻,才换得对方放松,「那日我自昏睡中苏醒,说想见的其实是你。」

宋岚微微颔首,面上一派平静,内心却猛地翻起波澜,其实宋子琛何尝不知?甚至暗自窃喜,可愈是在意,便愈是小心翼翼。他道:「我亦是……十分挂心于你。那些天,你梦中呓语除了师尊,亦唤我名。」他闭了闭眼,有些颤抖,「只是……分离百多年,一朝重逢,我与你却……从挚友变成……变成……我还不习惯。」

晓星尘噗哧一笑,「没事,子琛,来日方长。」

半晌,宋岚方才与他一齐躺到榻上,白光自窗棂斜洒入户,暖意更甚,二人紧紧相拥,双方的温度隔着衣衫传递,渐渐地融合成相同的体温,宋岚的手臂正好穿过他颈侧与枕间的空隙,垫住他的脖子搂他,晓星尘则一手环他的后背,一手抵在他心间。

砰砰、砰砰。

他们相视一笑,彼此气息如羽毛扑面。

「子琛笑起来真好看,就是容易害臊。」

宋子琛一脸无奈:「……星尘。」话锋一转,又微勾嘴角,在他后脖子捏了一下,「你才是调皮。」

晓星尘脸上又飞过红霞,「你笑得太好看,我怕我又要离魂了。」

宋岚闻言连忙捉住他胸前那块镇魂玉,「你别胡说。」

「那你便不要离开我了罢。」晓星尘瞇眼一笑,睫羽轻颤,「如此我便不会着急地要离魂去寻你了。」

宋子琛定定然看着他,「好。」

行善扬德,必不孤、必有邻,而此邻,便是你。

天地之间,为你一人而已。

「星尘,你……可曾后悔?」

「能遇见你,我不后悔。」

世途漫漫,终生相伴。

无怨无悔,不弃不离。

 

 

 

 

《不离》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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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1-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