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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道长:晓梦

*无刀无糖?看完后接续不疏就是糖hhhh。

*晓星尘中心,宋岚全篇下线,可作单篇一发完。

*这是一场晓星尘在不疏的世界观里做的梦,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滥觞,更是他过去的回忆。因为与正文剧情关连性较低,所以单独放在这里。

*关于双道长原作向已不会再有新梗,所以我以后写的大体上都会遵循不疏的格局设定继续写吧(。)我的妈,对自己老是爆字数的坏习惯绝望了!!!

*建议观看顺序:晓梦=>不疏=>不疏续(未发)=>外篇相守=>外篇未定(未发)

*****






草木扶疏,郁郁苍苍。

放眼望去,尽是一片翠绿林野,看似原始杳無人煙,却忽闻一道锐啸划破了宁静,银白精光飞掠而过,惊起片片白花花的飞鸟,嘈杂鸣叫响遍云霄。

踏着雪光落地的那道身影亦是纯洁的缟色,体型纤长有劲,调转剑身收锋入鞘,他一面拈下落在发鬓的片叶,一面垂头在草地上巡视,乌黑滑顺的发丝垂落,遮住他的面容。

修仙之人五感灵敏,他立即捕捉到不远处一阵窸窣,再凝神细细感觉,竟闻到了血腥味,跟一丝微弱的呼吸声,他迈步上前,便在长草丛生的掩映下,见到一人浑身染血,蜷缩成团,奄奄一息。

他握剑的手顿时握得更紧了,修长的眉深锁,一张温秀的脸还略嫌稚嫩,满溢焦急地顾盼四周,咬着唇,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蹲下来,查看此人的伤势,见手边没有适合包扎之物,便脱去外衣,将自己的中衣撕成条状,为此人止血裹伤。

他不过十五岁左右的模样,包扎的手法却十分熟练,许是在师门中就惯常照顾晚辈,不一会儿就将伤者外衣除去,手脚麻利的处理完毕,匀长的手指数次比划,挑起一缕灵流,食中二指按上伤者口中,暂时缓解他饱受的饥饿之苦。

他看了看林外的方向,还没来得及穿上外衣,那人就一阵剧烈咳嗽,生生吐出一口淤血,那血液黑红浓稠,他取出帕子替伤者擦净,踌躇了一阵,最终还是将人背起,往出口反方向的林中深处行去。

有灵剑相助,他便寻了个山洞,以剑指操剑削下周遭树木,用木料拼拼凑凑布置成勉强能居住的洞府,在外围洒上驱除野兽的药粉,铺上草堆,将人一放,便又出门寻草药去了。

不多时便回转,以树叶盛熬好的药汁喂那人喝下,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创伤膏给他重新包扎一阵,他的中衣的布料已所剩无几,索性扔了,再将外衣搭在亵衣上穿妥,谁也看不出是没穿中衣的样子。

做完了这些,他御起灵剑,一路继续飞驰往林中深处前去,越过了无数山谷,到达一座被包围在山岳之中的荒山,山中小屋错落,在绿荫之下完美的隐蔽,可却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,他一眼便能认出哪一抹翠色是他该去的地方。

他正降落,一抹白影便从树下屋中悠然行出,柔雅的嗓音道:「星尘,你可赶走那人了?」

晓星尘抱礼道:「师尊,我已遁形将人引导至围林之外。」话中却是低眉顺眼,不露痕迹,实则他背上已沁出汗水。

抱山散人长身玉立,背脊笔直,容姿却好若细柳扶风,淡淡地看了晓星尘乖顺的模样半晌,「你做得很好。」

还没等晓星尘松口气,她又继续道:「不过下次再遇此事,还是莫要替人疗伤了,若令外人发现此处有人迹,那便不好。」

晓星尘双肩一抖,以为自己藏人被发现了,正想着认错,就又听师尊温和地道:「你身上沾了血腥,且去净身吧。」

他随即乖巧应是,暗暗骂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了,就算已打理过,但他此去与伤员共处一室,师尊又五感明晰,怎么可能闻不出来?

「师尊的意思即再遇重伤之人,却不可施救吗?」

抱山散人点头道:「此处荒山百多年未有外人闯入,就连山谷围林都几无来客,近期却是一连两回都有外人闯林,结界难得示警,想必外界定有大乱,才令人迷途到荒山野岭中,我隐居在此便是要与尘世绝缘,故还是不要坏了规矩才好。」

晓星尘慢慢地抬起脸,秀致的眉眼生了一丝困惑,「可是师尊,若是对伤者不管不顾,人即使不死,也会被林中野兽啃食,我们难道就这么见死不救吗?」

抱山散人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,旋即回身而去,雪白衣袖拂出凌然仙气,只幽幽留下尾音飘扬:「生死有命,顺应自然。」

年轻的晓星尘垂着眼,不再言语,只是看着抱山散人的树下木房,久久未曾离去。

 

 

 

 

晓星尘性格虽温和,却是年纪尚轻,又甚喜动,经常御剑在山间巡逻探险、寻药辟路,不亦乐乎。长大之后,更是经常来到山脚设了迷障的森林中,堪堪越界而出。

此处荒山野岭,又是山中之山,未有山道,一般人极难到达,因此至今百多年来,抱山散人隐居此山,却从未见过一名外客,从来只有她带人进来,却未有他人不速而至。

而如今,他却头一回破了此例,将人留置山下树林中,亦是在抱山散人门下初次犯禁,心中自是填满了愧疚,可每当见到那人一天天地好转起来,他内心便被一股油然而生的踏实感冲淡了这些不安,况且他时常在山中流连,故就算下山照顾那名闯山者,也不会令其他同门起疑,待此人伤愈,他再悄悄将人送出去便是了。

每日他采摘野果、野菜为那人煮食,又自行煎药,都是在课业后的闲暇时间来至,做得神不知鬼不觉。

他常常听那人说外界的事情、说自己的遭遇。他本是一名军人,战败后成为战俘,得了疫病被活埋,后来靠着自己的力量破土而出,却不辨方向,跌跌撞撞在渺无人烟的山中,这才被晓星尘救了起来。

晓星尘问,战场上又是怎样的?

他此前只有在书中粗略知晓山下世界,如今能有人为他亲自讲解,自是双眼放光、凝神细听,那人告诉他自己在战场上如何骁勇善战,又如何在困境中看同伴一个个倒下、如何眼睁睁杀人,话锋一转,又提自己思念的家人,给他讲他婉转动人的妻子和聪明乖巧的子女,还有与他把酒言欢的朋友在尘世间遭遇的各种趣事等,晓星尘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,原就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。

可说着说着,那些故事中的人,后来俱都因为各种挫折而发生了不幸,有穷困潦倒的,也有飞来横祸的,下场并不好看。那人自己也因为战争妻离子散。

晓星尘的眼神黯淡下来。

「山下就没有一件好事么?」

他有不善抒情却待他温柔的师尊,也有与他亲厚的同门,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,也不会有谁欺负谁,而他对待别人更是比待自己还好。人与人相处,应当互助互信,与品性高洁之人,更该一番深交,且他成长的地方,个个都是值得以真心相待之人,是世上最美好的所在,他却不懂,山下的世界为何如此?人与人之间的迫害,于他而言,那是天方夜谭。

那人苦笑道:「人生本就是好坏参半的,哪可能老是遇上好事呢?」

晓星尘却没有说出口,摇了摇头,心道:「可我分明总是遇上好事的。」

因着有前一位闯林者救治失败的前车之鉴,晓星尘特别悉心照顾此人,甚至亲自炼丹,用了不少普通人一辈子根本用不上的高等灵药,那人也待在禁制里颇为安分不乱跑,晓星尘来看他时也尽可能地掩人耳目,如此也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段时间。

然而他最终还是被抱山散人发现了。

晚课后,他以采药炼丹为由,一如既往地御剑下山,抱山散人却亲自来堵了他。

她拦住晓星尘去路,飘然挽尘,道:「你这些日子,采得都是灵药,伤药何故总是少了许多?」

只这一句话,晓星尘便已明白他自小陪伴的师尊究竟何意,这些日子提的心、吊的胆瞬间落地,紧接着却是愧疚的巨石重重压下,将他压得噗通一跪。

他垂着头,「弟子知错。」

抱山散人微微弯了湾笔直的背脊,问道:「你知什么错?」

「弟子不该欺瞒师尊、不该破禁。」

「可我现在却是问你采药之事呢?」

晓星尘倏地抬起了头,见师尊低头偎近,又收回视线,这次头却是压得更低。「弟子擅自用药,所以才会少了的……弟子知错,请师尊责罚。」

「你身无伤痛,草叶却是用在了何人身上?」

「闯林之人。」

抱山散人却摇了摇头,直起身来,用洁白的拂尘点了点他肩膀,示意他站起,「你倒是老实,我却并无责罚之意。」

晓星尘圆睁双眼,慢吞吞的站起来,「……师尊?」

抱山散人却低下头,月似的发垂下,「他的伤已无碍,我便令小师弟将人送出界外。」

晓星尘神色渐渐浮出赧意,而后头垂得更低了,「师尊……师尊都知道了?」

抱山散人侧了侧头,姣好的面容似笑非笑,「人在结界之中,禁制是为师亲自下的,我如何能不发现?」

原来师尊从一开始便已知晓,却不戳破,甚至还配合起他来,晓星尘顿时觉得无地自容,握紧佩剑的手又是更紧了几分。毕竟人他已救,早赶晚赶都是一样的,不如干脆助人把伤养好。

「那……师尊为何不处罚星尘?」

抱山散人却移开了目光,远远眺望山顶上的星空,背对着他,身姿绰约、衣袂飘逸,平日里这样的身影很是宁和自在,晓星尘此刻却感到了阵阵萧索。

她若有所思,背脊仍是挺得笔直,「只因是我有错。」顿了顿,一转拂尘,搭在臂弯,轻声地道:「见死不救,是为不仁。」

她抱山归隐,早已不问世事,一身空前绝后之修为,却独善其身,难免寂寥、难免怅惘,可又能如何?若搅浑浊泥,自己也必然污水沾身,可要她完全绝情,她却又频频收容山下孤儿,画地自限地做着杯水车薪的善举。

殊不知终是两难全。

 

 

 

 

幸亏晓星尘只是将人安置于林中深处,并未入山,让他被抱山散人包容的愧疚稍稍减轻了些,可从小到大一直在心底种下的那颗种子却彷佛得了浇灌,开始生根发芽。

所有师兄弟里面,他的资质最高,也是进步最快的,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处,人人都闲散度日时,他更是比他人积极向上、永懈不怠,也因此,在难逢敌手的修练中,他渐渐觉得自己一身修为毫无用武之处。

而待到十七岁时,他便将此之前曾提及的离山之事重新说起,同门之中无不愕然。虽知道晓星尘亟欲一展抱负已久,却不知道他这番心思还是来得这样快。

他跪在抱山散人屋前,「弟子意已决。」

抱山散人纤长的身影旁侍立着两名道童,俱是面面相觑。

此事非同小可,众人赶紧散去,练剑的练剑、读经的读经,却仍是有人躲在周遭草木或屋边,凝神偷听。

她缓步上前,仍是那样风华绝代,纤细的身姿却不再笔直,「你可当真如此?」

「山下有无数百姓受苦受难,我们学道不就是为了救苦救难吗?师尊,还望您成全。」

抱山散人动作一滞,一双看尽沧桑的眼此刻却激起了波澜,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

她比谁都明白她这个弟子的心思,也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,她却始终装作若无其事。

一高一低,一立一跪,兩造雪白身影,互相僵持不下,气氛为之凝结。

「你当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?」

她的声音都在颤抖,秀雅的面上虽无甚变化,眼底却彷佛水光潋滟。

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等宏愿能否实现,可要是终生都待在山中,却是全然无望。

咬了咬牙,他点点头,「是。我要拜别师门,离开这里。」

抱山散人面色煞白,蓦地举起了拂尘,她从未在喂招以外对弟子动手,即便是犯禁亦然,小童们齐刷刷跪下,想要求情,晓星尘却发现毛尖竟只堪堪点在他肩上,似是要他起身。

他坚定地摇了摇头,抱山散人却不知是悲是怒,僵立半晌,拂袖而去。

小童们扑过来拉晓星尘,让他别和师尊置气,「师兄,我不想你走。」

「晓师兄,你和师尊认错好不好?」

晓星尘摇头,轻轻搡了搡挂在身上的两位年幼师弟,歉然地笑笑,「我想去做我能做的事。」

言毕,神色却更是坚毅不拔。

很难想象一个平顺度日的人,会为了山下那些素昧平生的百姓而放弃这样的日子,毅然决然离开他最熟悉亲切的人们,为了看似虚无飘渺难以实现的愿望,付诸行动。

但晓星尘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他在抱山散人房前跪足了三天三夜。

这些天里,小师弟偷偷送的饭、师妹给他添的大氅,他全都婉言谢绝。而抱山也是整整三天足不出户。

虽已辟谷,抱山散人亦是滴水未进,她晨起一向喜欢自己自炊自饮一碗养气补元的玉露羹,再喝上一杯晓星尘煮的药茶,展开一天的修练。如今却也与晓星尘处罚一般待在房中三日,烛火至夜里都未曾亮起。

三天后落了一场大雪,抱山散人才出来,师妹正在给他撑伞,吓得一溜烟跑走,纸伞孤伶伶地被抛在地上。

晓星尘还是那句话,我意已决。

抱山散人不发一言,召剑飞向天际。众人从没见过她无故离开山中,都是惴惴不安地以为师尊要抛下他们,却又不敢贸然追去,晓星尘初时还跪着,被小师妹劝了起来,说师尊并没让你跪,而你跪是为求师尊同意,但师尊并不在此,你这又是在求谁呢?

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,在床上养了几日,却是仍不见师尊回来。

几乎等了近半年,抱山散人才风尘仆仆地御剑归来,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之中,将她一身雪白镀得皎洁光明,而有些匆匆的神色,令她染了若有似无的烟火之气。

为铸一把仙剑,她倾尽百多年所能、全神贯注了整整半年,出关之时,才惊觉时光流逝,虽对晓星尘知根知底,是不会在自己未同意下擅自离山,但她却仍是心中有些发虚,这才抱着仙剑速速赶了回来。

晓星尘此时正在自己的木屋中为师弟们讲道,远远自窗户见到一抹仙光来至,二话不说便扔下书册冲出,扑到抱山散人跟前,他整个人几乎是倒在了地上,又迅速半爬起身,双腿跪得果决,背脊笔直。

「……师尊!弟子不孝,还望师尊成全。」

抱山散人愤而离山,好不容易回来,他还是如此去意决绝,这般不通情理,他却没等到一声痛斥或是责骂,却等到了一个温柔的拥抱,咚咚两声,抱山散人跪在他身前,一股淡雅的气息淌过鼻尖,他随即被一阵温暖包围覆盖,那抹温暖细细颤抖着,将他牢牢拥住。

他睁开眼睛,只见树梢圆月,光华满堂,而映着月色的银发,正在一片纤细的肩下低垂,随着主人轻轻颤抖。

此情此景,他忽然想到,这月色真美。

当真是月华如霜。

「愿此剑守护你。」抱山散人低声道。

这不仅是松口允了,亦是对他下山表支持之意。晓星尘红着眼眶接了剑,抱山散人便起身,伸出一双纤白的手将他扶起。

他不会看不出,这把上品仙剑的珍稀之处,更不会看不出,其上精细的雕纹是谁的手笔,而这半年,究竟又发生了什么。

他几乎落下泪来,但仍强忍鼻中酸楚,「多谢师尊。」

抱山散人鼻尖微红,却扯起一抹僵硬的笑,「剑名就由你自己取了。」

他将剑出鞘三分,眼睛随着澄澈的剑光为之一亮,不愧是师尊亲铸,清灵亮泽,满溢仙气。

他望了望月色,又看向抱山散人:「便叫霜华。」

抱山散人看着他,眸光似水,「上头镂了霜花,你便取作霜华?」

晓星尘笑着摇了摇头,「是像师尊。」他望向天际,「既如月色清冷,又如霜花易融,我带着它,就如同师尊伴我身侧,如此甚好。」

抱山散人伸出手,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轻抚他的发顶。

「此去千万小心。」

他感受着那温热的掌心安放在头顶,泪水终究是没忍住,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
却仍是强颜欢笑,乖顺地答:「好,师尊。」

他一向听话,彷佛永远是个好孩子,而此行,却是他这生唯一的叛逆。

唯一一次的不听话,让他已不再像是个孩子。

早在半年前,他就已与众师兄弟姊妹们道别一次,如今二度话别,却只是徒增伤感罢了,他在众人的目送下抱剑离去,临行前,说了声再见。

又苦笑道:「怕是不能再见了。」

一转身,便不再回头,步履坚定,一步步走向墨色洒就的长路漫漫。

却终有月色点亮。

 

 

 

 

《晓梦》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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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1-23